“泉水 ! ”守林人看到一个拼命挣扎的甲虫,从水塘中浮起来,又立刻沉了下去,说道,“伏尔加河想必也是由这样的水塘发源的吧 ? ” “是的,大概是的。”我同意地说。 “我最喜欢分析字眼,”守林人忽然说, 难为情 地微笑了一下,“真奇怪 ! 有的时候一个字儿缠住你,弄得你坐立不安。” 守林人沉默了一下,把肩上的枪扶正,然后问道: “听说,您好像是个写书的 ? ” “是的。” “那就是说,您用的词儿是经过考虑的?而我不管怎样努力琢磨,总难给一个字找到解释。人在走着,脑子翻来覆去地想着词儿,这么想,那么想:这些词儿是打哪儿来的?什么也想不出来。我没有知识,没受过教育。不过有的时候,给一个词儿找到了一种解释,高兴。可高兴什么呢?我也不是教小孩子的。我是看林子的,普通的看守。” “现在是个什么词儿缠着您呢 ? ”我问。 “就是‘泉水’这个词儿。我早就注意到这个词儿了。我四面八方绕着圈琢磨这个词儿。大概因为水是从这儿淌出来的。泉水产生河,而河水流过我们的母亲大地,流遍祖国各地,养育着人民。您看这多有道理——ролник ( 泉水 ) ,ролина ( 祖国 ) ,Нарол ( 人民 ) 。而 这些 词儿好像 亲戚 似的。好像亲戚一样 ! ”他重复一下,笑了起来。 这些普通的词儿给我掘出了我国语言最深的 根蒂 。 世世代代人民的全部经验,所有他们性格的诗的方面,都蕴含在 这些 词里。 ——选自康·帕乌斯托夫斯基《小树林中的泉水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