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心跳 苏沧桑 一 鹅从溪边一丛芦苇后露出橘红的冠,再露出雪白的颈,再露出滚圆的整个身子,然后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,一摇一摆地向我走来,水珠在初秋上午的阳光下,如一道道弧形闪电,裹住了它的叫声。 65岁的站在我身后说,鹅每天上午自己去溪里洗澡。 这是2017年9月的。1800年来,、不、、、等英杰后闽南族群先后落户于浙南山区的平原和高山深谷,一个个格局完整、建筑精美的村落像一片片叶子,匍匐在大地之上、云端之下,成为江南的一个奇观。此刻,我也像一片叶子,匍匐在一个个古老的村落之间,在一段段长久的静谧中聆听一些声音。 住的敦睦堂外面,有一个指示牌,写着“乡,水墨石仓”。指示牌是给慕名而来摄影、画画以及像我这样偶尔驻足的游人看的,凝结着当地保护落的人们的心血,他们用中医针灸、推拿般的手法修缮、改造、复活了一座座老屋,让的脉搏更强健,血液更新鲜,至少,一直活着。 白墙黑瓦,翘角飞椽,曾经流光溢彩的建筑里,七八个南瓜依次从楼梯的第一级台阶一个个堆到楼上,楼上是儿女们的屋子,平日里空着。不久以后的中秋节,在城里的两儿一女会带着孩子们回来,寂寥的老屋里,会响起年轻的心跳声。 二 秋虫的鸣叫,是长夜的影子,与它分秒相随。 在“云端觅境”客栈那间叫“觅云起”的客房,唧唧复唧唧,不知道是哪一声虫鸣,将我从五点半的啄醒。赤脚推开门,凉意和云雾顺着趾尖瞬间将我吞没。群山静默,云海翻滚,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人醒来,无数过往亦如云海翻滚——消逝了的岁月和人事,消逝了的,大地上正在消逝的一些美好,以及试图挽留消逝的人们,包括我自己,也包括这家客栈的7个仙人。昨晚,我遇到了他们中的两个,一男一女,穿着休闲而时尚,安静地给客人端茶倒水,擦肩而过时,我听得见他们年轻的心跳。 静默中,脑海里响起柴可夫斯基的《如歌的行板》。人类从森林到村落,从村落到城市,史诗般的迁徙就像一首首如歌的行板。村落最原始,曾经最热闹,如今却寂寞,一个个村落面前仿佛有个时光深渊,一不小心便会被吞没。未来,人类还会迁徙到哪里?未来,在时光中始终矗立的,一定不是建筑材料,那么,是什么呢? 三 即使夜深人静,站在西屏老街,仍能听得到古往今来汹涌的呼吸声、心跳声。 “70后”作家站在老街的红灯笼下,为我们讲述一爿爿百年老店鲜为人知的历史细节。他是古民居保护的发起人和践行者。 在打铁声、制秤声里,在煨盐鸡和炭火烤酥饼的香气里,在偶尔飘过的一两声高腔里,不断有电瓶车急急穿过,有老街人驻足某家小店,买点生活用品或工具,再聊会儿天。拐角的农具店摊前,摆放着锄头、镰刀、、耙......每一种农具都在夜色里闪闪发亮,以静默的姿势坚守着什么。 这是一条活着的古街,古老的、年轻的呼吸和心跳都在,生生不息。而在老街的一条条辐射线里,摄影主题休闲园、写生创作基地、养生休闲园、大木山骑行茶园连绵起伏的茶垄间,正响起更多年轻的心跳。 的,是中国无数的缩影。越来越多年轻的心跳和呼吸,正牵着自古以来活在板栗、茶叶、南瓜、稻谷里的牧笛、神灵、祖先、月光,从村口归来。 (有删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