瓦下听风 河 瓦是乡村的外衣。 当再次提起瓦的时候,我已远在他 乡,多年没有回老家那个小山村。想起故乡,眼前还是当年离开时的景象。绿水青山不见苍老,而我却早生华发。 [ ] 在舒缓的群山中,村落就像灌木丛,一簇一簇地分布其间。远远望去,几面灰白的墙壁和青黑的瓦顶在墨绿的草木间若隐若现,仿佛被弯曲山路串起的萌挂在重峦之中。看到了瓦,也就看到了家,心里就踏实了。 早年乡下没有通电,在漆黑的房顶上,只有几片可以透些光亮进来,不过瓦上的落叶和瓦下的蛛网已让光线更加昏暗.是玻璃制成的,能透光,但看不到瓦外的天空以及树木,要凭借瓦上的声响,才知道房顶上的过客。如果声音是一路“嘀、嘀、跨”地传过来,定是一只无聊的猫;如果是急促的,肯定是心慌的老鼠在顺着瓦沟跑。更多的时候,只是听听瓦上难以理喻的风,听房顶与瓦说些悄悄话。 瓦与有说不完的话,人听到的,只是极少极少,瓦与风一般都是轻轻冢语。我想,他们谈论的,无非是坎上庄稼的长势啊、西河里的鱼啊、二帽岭上的花啊,因为每年春节前,我爹都要上房扫瓦,扫下的就是麦子、鱼骨头、小树枝这些。瓦仿佛是从不喜欢外出的主妇,是一年四季在外面闯荡的男人,一回来就带些外面的小玩意,讲讲外面的小故事,把瓦哄得服服帖帖。当然,有时候瓦与吵嘴甚至打架,夜里总有些瓦从瓦楞间翻起来,与风纠缠,有的还从房顶上落下,摔得粉身碎骨。听到“啪”的一声刺耳脆响,瓦下的主人都会心头一紧,然后不问青红皂白,对着房顶就大骂风,肯定是风的不对,瓦成天默默不语任劳任怨,风过来一会儿,房顶就不得安宁,瓦还要跳楼寻短,难道不是风的错吗?这些,说得清吗?风可能受了委屈,一路呜呜着跑了。落下房顶的瓦摔得四分五裂,拋弃在路边。别的瓦仍然低眉信首,与属于自己的绺风继续私语,或许他们对的性格早已习惯,总有几片瓦会与风一起私奔,也总有几片瓦会碎。乡下的故事,不就是这样的吗? 瓦只要上了房,椽上,往往就是一辈子。要么是,要么是扣瓦,要上大下小,扣瓦要上小下大。有时,房脊梁上还会垒一排立瓦。每一片的大头都要压在上一片的小头下,每一片扣瓦的小头都要压在上一片扣瓦的大头下,而且所有的扣瓦都要压住的边沿,这样严严实实,一丝不苟,才能遮风挡雨,营造一个温暖的家。瓦有瓦的命运,瓦也有瓦的规矩,乡下人肯定 早就读懂了这些。 我在乡下教书时,有年在南充人民中路一旧书摊上买回了所有的《十月》等文学期刊。有一天,我合上杂志,听着瓦上风声, 突然明白,每一个人都在羡慕别人的人生,其实每一个人只能经历一种人生,通过小说,可以品味别人的酸甜苦辣,可以经历各种人生。一个人过好自己的人生,此生才有意义,重复或者模仿别人的人生既不可能也毫无意义。从此,无论是出入瓦屋豪庭、身居陋巷还是穿行都市,我都内心恬 淡自信,对世间奢华,心如止水。 瓦下的孩子都一辈一辈长大,离开了瓦屋,走出了大山。估计都没有多少闲暇老家,更没有多少机会再在瓦下静坐。我相信,每一片下,都沉睡着一粒怀乡的种子,总有一天,他们会在醒来,听听的故事。我相信,每一条都市大街上,都有来自乡下的孩子,总有一天,他们会怀念瓦下听风的日子。 (摘 自《人民日报》2018年01月10日24版,有删改) 6 、请结合全文,简要分析“瓦”在文中的作用。(6分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