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2016北京海淀二模)阅读下面的文章,完成1—5题。 1由四川过湖南去,靠一条。这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“茶峒”的城时,有一小溪,溪边有座白色小塔,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。这人家只一个老人,一个女孩子,一只。 2小溪流下去,绕山岨流,约三里便汇入茶峒大河。人若越走去,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。溪流如弓背,山路如,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。小溪宽约二十丈,河床为大片石头做成。若溯流而上,则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见底。深潭为白日所映照,河底小小白石子,有花纹的玛瑙石子,全看得明明白白。 水中游鱼来去,在空气里。 两岸多高山,可以造纸的细竹,长年作深翠颜色,逼人眼目。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,春天时只需注意,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,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。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,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。时,房屋在悬崖上的、滨水的,无不朗然入目。黄泥的墙,乌黑的瓦,位置则永远那么妥帖,且与四围环境极其调和,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,实在非常愉快。 3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,限于财力不能搭桥,就安排了一只渡船。这渡船一次连人带马,约可以载二十位搭客过河,人数多时则反复来去。渡船头竖了一枝小小竹竿,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,溪岸两端水面横牵了一段废缆,有人过渡时,把铁环挂在废缆上,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缆索,慢慢地牵船过对岸去。船将拢岸了,管理这渡船的,一面口中嚷着“慢点慢点”,自己霍地跃上了岸,拉着铁环,货牛马了岸,翻过不见了。渡头为公家所有,故过渡人不必出钱。有人心中不安,抓了一把到船板上时,管渡船的必为一一拾起,依然塞到手心里去,俨然吵嘴 时的认真神气:“我有了口粮,三斗米,七百钱,够了。谁要这个!” 4但不成,凡事求个心安理得,出气力不受酬谁好意思,不管如何还是有人要把钱的。却情不过,也为了心安起见,便把这些到茶峒去买茶叶和草烟,将茶峒出产的上等草烟,一扎一扎挂在自己腰带边,过渡的谁需要这东西必慷慨奉赠。有时从神气上估计那远路人对于身边草烟引起了相当的注意时,这弄渡船的便把一小束草烟扎到包袱上去,一面说:“不吸这个吗?这好的,这妙的,味道蛮好,送人也很合适!”茶叶则在六月里放进大缸里去,用开水泡好,给过路人解渴。 5管理这渡船的,就是住在塔下的那个老人。活了七十年,从二十岁起便守在这小溪边,五十年来不知把船来去渡了若干人。年纪虽那么老了,骨头硬硬的,本来应当休息了,但天不许他休息,他仿佛便不能够同这一份生活离开。他从不思索自己的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,只是静静地很忠实地在那里活下去。代替了天,使他在日头升起时,感到生活的力量,当日头落下时,又不至于思量与日头同时死去的,是那个伴在他身旁的女孩子。他唯一的朋友为一只渡船和一只,唯一的亲人便只那个女孩子。 6女孩子的母亲,是老船夫的独生女,生下她后不久就去世了。在一种奇迹中,这遗孤居然已长大成人,转眼间便十三岁了。为了住处两篁竹,翠色逼人而来,老船夫随便给这可怜的孤雏拾取了一个近身的名字,叫作“翠翠”。 7翠翠在长养着,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,触目为青山绿水,故眸子清明如水晶。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,为人天真活泼,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。人又那么乖,如山头黄麂一样,从不想到残忍事情,从不发愁,从不动气。平时在渡船上遇陌生人对她有所注意时,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陌生人,做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,但明白了人无机心后,就又从从容容地在水边玩耍了。 8老船夫不论晴雨,必守在船头。有人过渡时,便略弯着腰,两手缘引了竹缆,把船横渡过小溪。有时疲倦了,躺在临溪大石上睡着了,人在隔岸招手喊过渡,翠翠不让祖父起身,就跳下船去,很敏捷地替祖父把路人渡,一切皆溜刷在行,从不误事。有时又与祖父、一同在船上,过渡时和祖父一同动手,船将近岸边,祖父正向客人招呼“慢点,慢点”时,那只便口衔绳子,最先一跃而上,且俨然懂得如何尽职似的,把船绳紧衔着拖船拢岸。 9和的天气,无人过渡,镇日长闲,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。或把一段木头从高处向水中抛去,嗾使身边自岩石高处跃下,把木头衔回来。或翠翠与皆张着耳朵,听祖父说些城中多年以前的战争故事。或祖父同翠翠两人,各把小竹作成的竖笛,逗在嘴边吹着迎亲送女的曲子。过渡人来了,老船夫放下了竹管,独自跟到船边去,横人,在岩上的一个,见船开动时,声喊着: 10“爷爷,爷爷,你听我吹,你唱!” 11爷爷到溪中央便很快乐地唱起来,哑哑的声音同竹管声振荡在寂静空气里,溪中仿佛也热闹了一些。 12有时过渡的是从过茶峒的小牛,是羊群,是新娘子的花轿,翠翠必争着作渡船夫,站在船头,懒懒地攀引缆索,让船缓缓地过去。牛羊花轿上岸后,翠翠必跟着走,送队伍上山,站到头,目送这些东西走去很远了,方回转船上,把船牵靠近家的岸边。且独自低低地学小羊叫着,学母牛叫着,或采一把野花缚在头上,独自装扮新娘子。 13茶峒山城只隔渡头一里路,买油买盐时,逢年过节祖父得喝一杯酒时,祖父不上城,就伴同翠翠入城里去备办东西。到了卖杂货的铺子里,有大把的粉条,大缸的白糖,有炮仗,有红蜡烛,莫不给翠翠很深的印象,回到祖父身边,总把这些东西说个半天。那里河边还有许多上行船,比起渡船来多,有趣味得多,翠翠也不容易忘记。 (取材于《边城》)